今天是第三天的課程,出門時沒有下雨,空氣中感覺到明天
將是個大晴天的清新,星星和一輪彎月靜靜傳達寧靜的氣氛。
高二那年北市中學運動會剛好輪由建中負責大會操,放學後我和幾位同學磨磨蹭蹭百般不願參加練習時,遇到曾獲選為中國當代十大小說家的數學老師傅禺,傅老師了解情況後說:「不想去?那你們還在猶豫什麼?難道在等別人來抓嗎?」
十七、八歲時的我認為,就算是建中的學生也要做點壞事,因此常躲在房裡偷抽菸,並為能「騙」過家人得意不已。有一天走過客廳時,坐在椅子上的父親沒頭沒腦也輕描淡寫地說:「小心一點,別把棉被給燒了。」當下聽得我全身的血液直往腦門衝。
我一輩子忘不了傅老師說話時的眼神,彷彿嘲笑著我們這群年輕人一天到晚找藉口,彷彿被人強迫就不用負責任。而父親和傅老師共同教會我一件重要的事:當你長到十七、八歲時,要開始替自己做決定,也要開始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任。因此當絕大多數的同學順從別人的安排過日子時,我已思考「我是誰?」「我要做什麼?」「我願意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何種代價?」
在建青社三年做過各種莫名其妙的事,其中至今仍在血脈奔流,影響我的就是「閱讀」。各類別的文學形式中最獨特的是「詩」,尤其是現代詩。當時任何一本書都會被同學挑剔,但「詩」卻絕對不會受到質疑,在那個時候其實並不太了解為何是詩,要經過一段年歲的鍛鍊後回想,才理解「詩」是當時我們認識世界的特殊方法。
因為不管是小說或其他形式的知識,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,即作者提供個人認定的標準答案。多數人已習慣生活在充滿標準答案的世界中,建中學生更是善於掌握標準答案的族群,但這世界真是如此嗎?當走到人生的某一個時刻你必須「開竅」,即是意識到這個世界其實沒那麼多標準答案,而十七、八歲時必然面對沒有標準答案的事是:未來要過什麼樣的生活?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?
當年我和一群建青朋友在「詩」的領域中自由成長,正要面對許許多多沒有標準答案的事的考驗,而「詩」形成的重要因素,便是因有人不耐煩用世人習慣、熟悉的方式說話,因為個人的生命經驗是如此強烈、獨特,若用「別人的語言」表達,不僅落於陳腐且被平凡化了,於是敏感的詩人便打破既有語言的規律,試圖以不平凡的表達方式趨近心中不平凡的經驗與感受。
如果一個人在十七、八歲時有機會透過詩,或其他同樣不太理會,甚至是抗拒標準答案的形式來理解社會,那麼所看到的世界將比一般人寬廣不同得多。
詩人楊牧在1978年十一月寫下〈花蓮〉一詩時,正經歷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場戀,因此將此詩定義為「婚頌」,「婚頌」是西方文藝復興時代一種特殊的詩的形式,是一首求婚的詩,內容必須表達對意中人的感情及承諾。
在這首詩中,詩人於子夜醒來後回想種種心事與一生的遭遇,與心中的自我——「他」進行對話,儘管詩人真正想對話的是「你」,但「你」聽不到聲音,因為:
有些故事太虛幻瑣碎了
所以我沒有喚醒你
我讓你睡,安靜睡